澳大利亚 – 父亲的记忆(上)-澳洲唐人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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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93岁了,他常常自夸:咱们张家宗亲,没人比我更长寿了。每次和我通电话,总是说:你有机会,就多回家看看吧,我都这把岁数了,见一次少一次。

父亲93岁了,他常常自夸:咱们张家宗亲,没人比我更长寿了。每次和我通电话,总是说:你有机会,就多回家看看吧,我都这把岁数了,见一次少一次。

我和父亲远隔万里,我在南半球的悉尼生活,他在北半球的广州颐养天年。早些年,我们当子女的曾想让父母来澳安享晚年,可他们不愿意。我明白,他们的生活记忆,人脉关系、离休待遇都粘在那片故土,习惯了,觉得舒服,就不肯挪窝。母亲前些年染疾先走了,父亲独居,便请了个保姆照料,过得也还舒心潇洒,就是常催促我多回家走走聊聊天。

年逾古稀的父亲,说起话来还是中气很足,不管对来访的同事、友人或家人,一开口,就像是上班发号施令,或对下属谆谆教导。我提醒他,您都退了多年,就省点力气,补补神吧,真是老糊涂了。他哈哈一笑:我清醒得很,现在还能写文章呢!

的确,他80多岁的时候,还发表文章,86岁那年,还一笔一划用手在稿纸上撰写了五、六万字的家史。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张家的历史,包括祖宗和族人的名字,清代民国的轶事,还有家族的很多细节及人物故事呢。他老人家的确还不糊涂。他微颤颤地拿出身份证递给我,说:你可以考考我身份证号码呀!于是他一五一十报出了一长串的数字。果然,18位数一个不拉一个没错。这倒让我刮目相看,我连自己的电话号码、账号密码之类,也常常是记不清楚的。

他对人生很多事情的细节记得很清楚,但有个毛病,昨天跟我聊了半天的故事,今天又兴致勃勃地说同一个故事。我说,这个故事我听过了,他哦了一下,但明天,他还是会一本正经重复着这个故事。我都烦了说,您这么反反复复说,还不老人痴呆症?他告诉我,医生给他做了脑部扫描,还好,只是有那么一点点脑部萎缩。他问,那怎么办?医生说,无碍,这是人体衰老的常见状态,不可逆转,只能控制其发展缓慢一些。他追问,发展下去又会如何?医生老老实实回答,如果发展快了,就会老人痴呆症啊!他笑对医生说,我每天还看书看报看电视看时事分析节目,怎么会痴呆呢?

人的记忆是很奇妙的。有些事情刚刚发生了,你一转身就忘得一干二净,而有些陈年老事,你总会挥不去抹不掉;那些宏大叙事吧,你也许记不住,而有些芝麻绿豆琐事,你总唠叨上心。这可能就是人们所说的选择性记忆吧。父亲的选择性记忆是很明显的。明明昨天看过的电视节目,今天电视台重播了,他还一眼不眨地盯着看。我打断他:您昨天看了嘛,现在是重播,浪费时间。他断然说,没有,是新的。我无奈,这会不会是老人痴呆的前兆呢?最考验我耐心的,就是他不厌其烦反反复复说着某些往事逸闻,而且对细节的记忆是惊人的,每次说的几乎都不走样。我也只能老老实实听他说,陪他聊,倒也让我记住了一些原本不知道的事情,对他的个人经历也有了一些立体印象。

我对父亲,其实了解并不多,我们父子的生活常常处于错失状态。小时候,我在广州读书,他在北京工作;后来我上山下乡到海南当知青,他也流放到河北干校劳动;他调回广州任职,我也回城读书但却是寄宿,不与父母同住;等毕业工作了,我又去北京进修了四年,回来后单位分了住房,不久又移居澳大利亚。所以,我一生大部分时间,都不是与父亲一起过日子的。对他人生阅历的了解往往很骨感,缺乏血肉。看了他写的家史,我才知道张家的许多事情,知道他的一些经历,但也发现了一个疑点。

我说,清代民国的事情,上辈人的事情,您年少的事情,您倒写得很详细,记忆很清晰,但到了新中国,您自己身边的事,却写得比较简略,特别文革那段,您几乎略而不谈,为什么呢,是记忆问题?他摇摇头说,哪会记不住呢!当时的社会大环境,人们的经历大同小异,都没有什么值得炫耀,反而是不堪回首,写在家史里面,也不能为张家增光添彩,不写也罢。他还“呵呵,你懂的”,连潮语都用上了。我反驳他,家史就是留给后人的真实记录,留白了,不遗憾吗?他不语,还是没有增补的意愿。

虽然没去补写什么,但他却喜欢跟我闲聊,回家聊、电话聊,如复读机般重复往事,似乎怕我不用心,似乎怕我不理解,似乎怕我没记住,其实,是他根本无法忘掉罢了。他的啰嗦重复,确实让我记住了一些细节。父亲的前半生是个新闻工作者,后半生才是个学者。他说:我当记者时伤害过一些人,当然也被别人伤害过;我也帮助过一些人,当然也获得过感恩。而他最内疚的人,就是他的梅州客家同乡罗潜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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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潜是药理学家、德国医学博士、民国时期中山大学医学院院长,新中国后出任中山医学院教务长。五十年代反右风起,开始是上头鼓动党内外人士向党提批评建议,帮助党整风。罗潜是知名民主党派人士,当然也是媒体宣传报道的对象。父亲是党报记者,慕名采访了罗潜。当时罗潜直言,党提出的外行领导内行,不符合客观规律。我们是医院,给病人做手术,当然是由医生、院长决定医疗方案,难道由不是医科毕业的书记来决定开不开刀,怎么开刀?这怎能对病人的生命负责?他认为医学与政治是两回事,应该由教授治校。父亲觉得很有道理,如实作了报道,文章题目就是《外行人办不了内行事》。这本来是对上层传递正面的信息,也是对社会民意的一种真实反映。没想到,大鸣大放不到两个月,风向急转,名曰“引蛇出洞”,强力回击“右派分子”的猖狂进攻。不用说,罗潜也因言论被戴上“右派“帽子,监督改造。文革平反后,父亲与罗潜有一次在戏院偶遇,双方打了个招呼,都有点不自在。罗潜可能认为自己当年的表达是正确的却落得个名誉扫地,而父亲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的报道”白纸黑字“坐实了罗潜”向党进攻“的罪名,这位医学权威就不会蒙受不白之冤,因此很有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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