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witter和Facebook把川普总统踢出平台后,他的支持者开始把他在社群媒体上遭到封杀和中国的审查制度相提并论,于是总统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得到了支持:中国。
「法律上他还是总统,这就是政变啊,」其中一条含有脏话的评论在中国社群媒体平台微博上被点赞2.1万次。
「若(偌)大的美国竟容不下川普一张嘴,」另一条广受欢迎的评论说。「美国的民主已死。」
这些评论是由民族主义新闻网站观察者网征集的,它在微博上创建了话题卷标#美国各大软件联合封杀川普#。控制的小报《环球时报》也发表了类似言论。
川普「失去了作为普通美国公民的这一权利」,该报在一篇社论中写道。「这当然违反了美国政治精英们通常主张的的言论自由原则。」
川普上周因煽动国会里的暴力人群而被逐出美国社群媒体,这在中国的互联网上引起了轰动。中国互联网是世界上审查最严厉的论坛之一。那些可能因自己所写内容而面临牢狱之灾的人,正在一边倒地谴责他们心目中别处的审查制度。
大量谴责来自中国的宣传武器。通过强调Twitter和Facebook的决定,他们认为自己正在向中国人民传达一种信息:世界上没有人真正享有言论自由。这给了共产党更大的道德权威来镇压中国的言论。
「有人说,社会舆论平台对总统噤声,这恰恰展现了美国的民主,」《环球时报》主编胡锡进在一篇题为《川普的Twitter账号被暂停使用表明言论自由在每个社会都是有界限的》的评论文章中写道。
这一切很不利于美国今后继续以「民主灯塔」自居,胡锡进在微博文章里还说。
许多中国网民相信了官方说法。在一项中国网上调查中,约2700名参与者里,有近三分之二的人投票认为,Twitter不应该关闭川普的账户。这项调查的发起者是中国政府的官方喉舌新华社旗下的一家报纸。
「这几天才知道美帝的自媒体平台也是动不动就删帖、封号,」微博名为「苏健的」的认证用户写道。「对这个国度的最后一丝敬意也没了。」
该用户感谢微博允许用户在追求真相的过程中畅所欲言。(我浏览了该用户的微博时间线,没有发现任何讽刺的迹象。)许多微博用户敦促川普开通微博账户。
「感觉这不是那个美国了,」微博用户「向班长」评论道。「这是萨达姆的伊拉克、卡扎菲的利比亚。」
川普的辩护者将总统被赶出社群媒体比作中国式的审查。「这里不是中国,这里是美利坚合众国,我们是一个自由的国家,」川普的前新闻秘书萨拉赫卡比桑德斯(Sarah Huckabee Sanders)在Twitter上写道。
中国的审查制度不是这样运作的。在中国,有关最高领导人的言论受到严密监视和严格审查。而运营Facebook和Twitter的人拥有宪法第一修正案的权利,能选择什么内容可以出现在他们的平台上,什么内容不可以。
中国政府要求新闻网站将每天最重要的两篇文章用于报导中国最高领导人习近平。例如,周二,网络媒体赞扬习近平在党内研讨会上的讲话,另一篇文章解释了他在一份共产党杂志上发表的署名文章中使用的古典文学典故。
政府对哪些社群媒体账号和网站可以发布习近平等领导人的文章和照片有严格规定。年轻的审查者在工作日大部分时间里都忙于屏蔽和删除包含领导人照片的链接,即使这些内容是支持政府的。换句话说,普通中国人甚至没有权利发布习近平的照片,更不用说批评他了。
胆敢批评他的人将面临严厉的惩罚。任志强是一位退休商人,也是一位有影响力的社群媒体人,2016年初,他批评习近平关于中国新闻媒体应该为党服务的指示后,在中国网络平台上被封杀。去年,他写了一篇批评习近平应对新冠病毒暴发的文章,后来被判处18年有期徒刑。
中国互联网公司也进行自己的审查,他们这样做是因为担心北京官员会对他们采取措施。去年2月,新闻门户网站凤凰网因刊登有关新冠病毒疫情的原创内容而受到处罚。根据中国的规定,这些网站不能生产原创新闻内容。
根据国家互联网监管机构的数据,去年12月,网站和监管机构处理了1300多万条被视为非法和不健康的内容,比去年同期增长了8%。其中,微博处理了600万条。
出于这些原因,许多中国人对Twitter和Facebook等私营公司有权拒绝一位在任美国总统感到震惊。
「推特封了川普,是私人平台拒绝了为总统也就是为权力服务,」一位名为「西窗随记」的微博用户试图解释二者的区别。「微博封了你,是执行权力制订的规则封杀了个人言论。」
中国一些持不同政见者和自由派知识分子反对封杀川普,是因为他们在中国遭受了严厉的审查,或者是因为他们支持川普,认为川普对共产党态度强硬。
「推特和脸书允许来自环球时报、人民日报的宣传存在,却对自己的总统大动干戈,」持不同政见的艺术家艾未未在Twitter上用中文发帖。很多人都知道,他在中国的网上受到审查,受到警方骚扰,曾被当局软禁在家中,后来才被允许离开。
艾未未补充说:「言论自由也只是幌子而已。」
南方城市广州的政治漫画家邝飙已经被关停了多个微博账号。他画了许多遭到审查的漫画,其中包括去年一幅关于武汉医生李文亮的漫画,他因分享有关新冠病毒的信息而被噤声。在漫画中,李文亮医生戴着被铁丝网包围的面具。
中国政治漫画家邝飙有时会批评审查制度,他画的一幅关于川普在社群媒体上被驱逐的插图在中国互联网上广泛传播。
但是当邝飙创作了两幅漫画以表达对川普禁言的不满时,中国的审查员什么也没做。其中一幅漫画中,川普总统的嘴被残忍地缝了起来。在另外一幅中,Facebook创始人马克祖克柏(Mark Zuckerberg)被描绘成秦始皇中国的第一个皇帝,在两千年前焚书坑儒的残忍暴君。
到周二晚上,第一幅漫画已在TikTok的姐妹短片网站抖音上获得了超过17万次观看。
「人有言论的自由,」邝飙说。「这是神圣的人权。」他说自己是川普的坚定支持者,认为他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人」。
一些中国人注意到了这种脱节现象,称扞卫川普言论自由的人是一种糟糕得多的审查制度的受害者。
笔名笑蜀的前记者陈敏说:「很可能随时被虎吃掉的羊,反而愤怒于老虎被关进笼子里。」
在流行的中国社群媒体平台微信上,陈敏写道,像川普总统这样的强大领导者肩负着许多责任,包括讲话的后果。陈敏经常因他在网上写的东西而受到国家安全人员的审查和骚扰。
笔名安替的记者赵静感到困惑,为什么中国的川普支持者如此热衷于扞卫他的言论自由。川普拥有白宫、行政命令和福克斯新闻(Fox News),他写道:「你要怎么他才算他有言论自由?」
中国的审查员似乎不这么想。北京大学着名法学教授贺卫方在微信上发表了一篇长篇文章,支持对川普的限制。此后该文章消失了。
曾经的文章现在变成了一个红色感叹号,下面写着:「此内容因违反规定无法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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