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娜始终在注意我的反应,她马上觉察到了我的麻烦,碰了我一下手,轻轻地告诉我说:
“这是法国很有名的菜肴,虽然不能说是主菜,但是点这个菜没有问题,你还可以再点个主菜。”
她同时建议我再要一些如土豆或胡萝卜之类的蔬菜,我照办了。为了让我思想上放松并吃得愉快,阿米娜也要了一份和我一样的菜。我很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但她只是淡淡地笑了一笑。
其他同事点的菜都还没有来,但我们要的蜗牛却已经由服务员小姐送上来了。随着蜗牛的端上来,迎面立刻扑来了一股浓郁的芳香味,还在冒热气的瓷盘不时发出吱吱的响声,瓷盘上有十来个小孔,每一个小孔里都放了一个诱人的蜗牛肉,油光锃亮。我的食欲顿时高涨起来,迫不及待地想尝一尝。但我看到阿米娜并没有动手,于是我也只好瞪着这些香喷喷的蜗牛静静地坐着。
端详着这些蜗牛,我突然感到有点奇怪:为什么光是蜗牛肉?蜗牛壳到哪里去了?在我的想象中,蜗牛可能和中国的田螺和螺蛳类似,想必是应该连壳带肉一起上桌的。
阿米娜看出了我的疑问,解释说:
“蜗牛的加工过程比较繁复,在餐馆里的蜗牛都已经事先加工好了,此后,蜗牛肉被塞进清洗干净的蜗牛壳里,用特殊的作料填满空间。餐馆烤蜗牛时是将蜗牛带外壳一起烤的,烤的时间也很短,烤完后把外壳拿掉,蜗牛肉被放进同时烤热的瓷盘的小孔里马上就上桌,所以就看不到外壳了。”
“原来是这样。”我好奇地问:“您怎么对蜗牛这么了解呢?您很喜欢吃蜗牛吧?”
阿米娜说:
“我是布尔哥涅人,您可能知道布尔哥涅和波尔图一样都是法国着名的葡萄酒产地,但您也许不知道布尔哥涅还是法国最有名的盛产蜗牛的地方。我们那儿有很多很多的蜗牛养殖场,我们从小就接触蜗牛,自然对蜗牛非常的了解。”
阿米娜还说:“如果您希望知道有关蜗牛的事情,我以后可以慢慢地告诉您。”
对于阿米娜的介绍和提议,一下子让我把阿米娜和我多年来对法国蜗牛的异常感觉联系起来了,我心中不由得暗暗地感到震惊。怪不得我对法国蜗牛有一种特别的牵挂,始终不能忘怀,难道真正的起因是家乡在布尔哥涅的阿米娜的身上?
等其他同事的菜都上来以后,阿米娜拿起那把随蜗牛一起送来的一个不锈钢小叉子,从小孔里挑起蜗牛肉佐以红葡萄酒和面包一起吃,还不时地吃些蔬菜。我跟随着她的动作也开始吃起来。
蜗牛肉质鲜嫩香醇味美,果然好吃,正是我多年来梦中的佳肴。我可能也有些馋,只三下二下就把瓷盘里的蜗牛吃了个精光。阿米娜见了也不问我,拿过我的小叉子,把她盘里的一半蜗牛叉倒了我的盘子里,关心地说:
“蜗牛加工时,用了很多黄油,所以它的油性比较大,要多吃一些蔬菜。”
我有点不好意思,说:
“谢谢了!”
等我把蜗牛快吃完时,阿米娜告诉我说,还要用面包块把小孔里的调料油吸出来连面包块一起吃掉。这真是一个好主意,我还正发愁这带油的瓷盘怎么处理呢。
我按她说的做了,我发现面包带调料油一起吃非常可口,另有一番滋味,这晚上我是足足地饱餐了一顿。
阿米娜虽然吃得不多,但看来心情非常好。她那白皙的脸上泛出淡淡的红晕,更增添了许多的艳丽。也许是红酒的原因,也可能是她有点兴奋。总之,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合理。我们此时仿佛已经是认识很久的老朋友了,彼此间的称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由“您”改成了“你”。
在上完甜食以后,教授把饭厅的大灯都关掉了,只留下几盏小灯亮着。然后他宣布:舞会开始。
同事们马上就一对对跳起来了。在黑暗中,阿米娜小声地问我:“你想跳舞吗?”
我是一个舞盲,我上的大学是工科学校,女生极少,学校里举行舞会只能到对面的医学院去邀请女生参加。二年级开始学校就禁止办舞会了。对跳舞,尤其是交谊舞完全是绝缘的。这辈子除了在文化大革命中跳过“忠字舞”外,还真的从未跳过舞,阿米娜一问我,我急得汗都出来了。连声说:
“我不会跳,一点也不会跳。”
阿米娜说:“没有关系,我来教你。”
正说着,教授夫人走了过来,不让我推托就把我拉起来,说:“我带你先跳一个,然后再请阿米娜教你。”
她前面拉,阿米娜在后面推,我被迫到了舞池中,小心翼翼地跟着她的动作任凭她摆布,好在我还能分辨节奏,总算勉勉强强地跳完了一个曲子。
教授夫人开了头,研究室里所有的女同事也都分别拉着我跳了一段。等我紧张兮兮回到座位上时,没想到阿米娜居然吻了我一下,还给我倒好了一杯香槟酒,她这是高兴也可能是赞许吧。
最后的那段时间都是阿米娜带着我跳,她的舞跳得很好,既轻盈优美又潇洒自如,有这样的老师教,我也学得快,后来基本上就不再踩她的脚了。
晚宴持续到深夜才在互相热烈的亲吻中结束,自然是阿米娜送我回去。不知怎么的,一路上我们俩都没有说话,就我们俩个人了,刚才晚宴时的那种亲近感倒反而没有了,显得有点拘束起来。
我很想说一些程度比较深的表示感谢的话,苦于法语能力的局限,生怕用词不贴切,话到嘴边就又停住了。及至到了我宿舍楼大门口,还没有说出口,我甚至不知道怎么才能和她告别。是握手?吻别还是拥抱?我犹豫并有点发愣。阿米娜见了,微微一笑,靠近我轻轻地拥抱我并且吻了我两下,她的亲热举动让我有受宠若惊的感觉。更使我兴奋的是,她还在我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
“周末给我打电话。”
这短短一句话让我高兴万分,我刚想说什么,只见她一转身进了汽车,按了两下喇叭,像是说了声“再见”,汽车马上就消失在黑夜里了。
这一晚我基本上没有合眼,阿米娜的身影以及我们在晚宴的情景一直在我脑海里浮现,她的笑容,她的舞姿,尤其是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和微微上翘的鼻子灵巧得会说话。当她吻我时,我强烈地感到她身上散发出一股悠悠的茉莉花香水味,直透我的心肺,而且似乎那香味还一直留在了我的脸上。
我开始预感到,与阿米娜的相遇将可能会大大地改变我在法国的生活,甚至我的整个人生,尽管怎么个影响法尚未可知,但我感到事情已经开始发生了。
由于阿米娜的出现,多年来在我脑海里对法国蜗牛和法国本身的那种缥缈的感觉突然消失了。我不禁有点激动但也有些茫茫然,甚至还感到一丝突然。
我想了很久很久。总之,我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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