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美军撤出，欧洲人将需要迅速行动、团结一致和大量资金——这些可不是他们的强项。
根据威斯敏斯特的传统，英国首相应在下议院宣布重大政策变化，而不是通过新闻发布会或背后媒体简报。然而，这一传统几乎被每位英国首相全然忽视。
因此，当基尔·斯塔默周二在议会中站起来做出一项重大宣布时，确实令人大感意外：每年增加60亿英镑（120亿美元）的国防开支，具有争议的是，这项资金将近乎等额削减英国的对外援助预算，这使得英国的国防支出到2027年达到国内生产总值的2.5%。
在另一种光辉的威斯敏斯特传统中，充满了宣传、警告和细则。但是，这无疑将英国提升为欧洲大开支国之列。
几乎唯一将GDP的2.5%或更多用于国防的国家，是那些感受到来自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复仇主义议程的生存威胁的国家：常常受到压迫的波兰，以及前苏联国家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和立陶宛。
斯塔默似乎和他们看法一致：他将他的慷慨视为英国自身自卫的问题。他说：“普京已经在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水域和空域、在网络空间造成了不安全。”
但就在几天后，他飞往华盛顿——这让人无法逃避这样的结论：斯塔默的宣布不仅是对普京的反应，也是对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的回应。
特朗普不愿承担跨大西洋的负担。自2017年首次上任以来，他一直在劝诱、敦促和威胁美国的31个北约盟国增加国防开支和自给自足。
“我想停止支付我们所谈论的那种金额……我们在帮助北约，但我们帮助的更多，远超其他任何国家。我希望这停止，”特朗普周四在椭圆形办公室说，斯塔默几乎默默坐在他身旁。
美国的国防开支超过整个欧洲大陆的两倍。按GDP比例，只有波兰和爱沙尼亚的支出更多（当然还有乌克兰）。美国在欧洲驻有约90,000名士兵。它的飞机、船只、监视技术和核武器均有助于威慑普京可能抱有的任何帝国主义雄心。
特朗普无论是出于信念还是单纯为了让自满的欧洲人感到害怕，现在已经质疑了这一切。
从他交易的眼光来看，这个协议看起来不公平。美国从其在欧洲防务中超大承诺中的收益是什么？如果答案是“不多”，那为什么还要维持呢？
欧洲人以为答案是民主国家应该团结在一起；美国将俄罗斯视为战略对手；历史的纽带支撑着跨大西洋的关系。
但在过去几周，特朗普对盟友的粗暴态度和对普京的温和态度已撼动了他们的信心。
美国对欧洲命运“基本冷漠”
斯塔默以经典的英式含蓄感谢美国总统“改变了讨论”。但即将上任的德国总理弗里德里希·梅茨则直言不讳。
梅茨在保守党上周末的德国大选中获胜后表示：“根据唐纳德·特朗普上周的言论，显然美国——至少是这个……政府——对欧洲的命运基本上是冷漠的。”
“我绝对的优先事项将是尽快增强欧洲的实力，以便一步步真正实现对美国的独立。”
然而，这似乎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一个挑战是，欧洲是否能够在没有美国的情况下捍卫乌克兰。更大的挑战是，欧洲是否能保护自己。
在考虑实际问题之前，存在一个政治问题。并非每一个欧洲国家都认同俄罗斯是一个需要大规模军事投资的威胁。
匈牙利和斯洛伐克均由亲克里姆林宫的民粹主义者领导，此外在许多其他欧洲国家，强大且直言不讳的政治少数派也倾向于至少部分接受普京的条件达成和平。
尽管如此，即使欧洲的愿望强烈，财务状况也显得捉襟见肘。大多数主要欧洲军事强国的公共债务占GDP比率接近甚至超过100%，年预算赤字触犯了欧盟的财政法规。德国是个例外，但其宪法要求的“债务刹车”将很难解禁。
但是，即便具备强烈的意愿和充足的资金，欧洲能够为乌克兰提供武器，然后组成维和部队，还能将自身防御能力提升至对普京的有效威慑吗？
为乌克兰提供武器并非唯一任务
布鲁塞尔的布鲁盖尔研究所认为，欧洲立即能够承担为乌克兰提供武器的任务。自从俄罗斯入侵以来，其估计美国的军事支持总额为640亿欧元，而英欧的贡献为620亿欧元。
“因此，为了替代美国，欧盟只需额外支出0.12%的GDP——这还是一个可行的金额，”布鲁盖尔本周的一份报告中指出。
“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是，欧洲能否在没有接触美国军事工业基础的情况下做到这一点。”
但是，提供武器给乌克兰似乎不再是唯一任务。如果特朗普与普京达成某种停火协议，欧洲人将感到有责任帮助保护乌克兰的新边界免受潜在的破坏，甚至或许是再次遭到俄罗斯的攻击。
英国曾提出“安抚部队”，并暗示可能需要三万名士兵。这些部队将是完全欧洲的——特朗普甚至难以承诺“后备力量”，那到底是什么。
欧洲目前有150万现役军人，但许多国家在派遣多于一小部分部队时会感到犹豫。即使是英国这样愿意参战的国家，能调动的士兵也屈指可数。
而且，防务优先事项的高级研究员丹尼尔·德佩特里斯认为，若没有美国的空中支援、情报、侦察和监视以及空中防御，欧洲的军事力量将几乎是无效的。
“但是，这将取决于华盛顿是否同意在俄罗斯违反任何停火协议时保护乌克兰及其欧洲伙伴——特朗普政府希望避免的事，”他在《每日电讯报》上写道。
在与斯塔默的新闻发布会上，特朗普被问及美国是否会帮助遭到俄罗斯攻击的英国维和部队。他显得有所保留。
“英国人不需要太多帮助。他们能照顾好自己，”他开玩笑说。“如果他们需要帮助，我会一直支持英国……但他们不需要帮助。”
斯塔默感到被迫插话：“我们一直互相支持。”
欧洲显然需要这样的支持。这个大陆拥有丰富的军事物资和人力，但其工业基础尚未能够提升到支持乌克兰所需的水平。在更大、更严峻的任务之前：保护北约自身的边界，免受可能更加气焰嚣张的、特朗普式的普京的威胁。
“我们需要一个战略计划来重新武装欧洲”
兰德公司估计，如果没有美国，欧洲将需要再增加10万名常设军队和20万名扩张能力——另外50个旅，从多达29个国家的军队中调配，因此缺乏美国那种紧凑的结构和统一指挥。
布鲁盖尔研究所还估算，为了建立欧洲的威慑力，至少需要1400辆坦克、2000辆步兵战斗车辆和700门火炮——“这比目前法国、德国、意大利和英国的陆军总和所拥有的作战能力更多”。
然后还有弹药、无人机、防空系统。在欧洲人甚至开始考虑没有美国监视和后勤支持的世界之前，这都是急需的。
俄罗斯可能现在处于困境，但其经济已进入战争状态；如果乌克兰的战斗停止，其军队可能迅速重组。与此同时，欧洲却只能缓慢集结。
紧迫的担忧是，这一切如何支付，以及由谁来支付。该大陆最大的经济体德国多年来表现平平；能源成本高企；跨大西洋的关税战或将在未来出现。
欧洲委员会估计，欧盟在未来10年内需要5000亿欧元的国防资金。布鲁塞尔正在拼命拉动可以找到的每一个杠杆。
放宽对成员国政府严格的财政规则——或许不将国防支出计算在预算赤字中——可能能够找到1600亿欧元。还有一些提案，虽然在柏林引发复杂情绪，但建议为欧盟范围的国防项目发行欧盟支持的债券。还有疫情期间未支出的紧急资金。
欧洲投资银行或许可以更广泛地投资于国防工业。或甚至有提案设立一个重整银行，目标是为国防制造和采购筹集1000亿欧元的资金。
其中一些提案将在下周四紧急欧盟领导人峰会上被确定，然后是计划于3月19日发布的欧盟国防工业战略。按布鲁塞尔缓慢的速度来看，事情的进展相当迅速。
“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时刻，我们需要一种紧迫思维方式，以及重新武装欧洲的战略计划，”欧盟委员会主席乌尔苏拉·冯·德莱恩本周表示。
然而，终究是欧洲。北约总部已经与每个国家谈判了几个月，讨论它们提升和增强国防工业能力的计划。希望在六月签署承诺，但各国将有整整19年的时间去完成这些。
也许这就是欧洲那辆缓慢推进的巨轮能够达到的速度。但在特朗普快速行动、普京在门口耐心等待的情况下，这可能还远远不够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