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艾米丽从托儿所接回儿子时，她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这个四岁的孩子已经郁郁寡欢好几个月了，但他满脸泪痕的样子让她瞬间僵住。心跳加速的她掏出手机，按下了录音键。
警告：本文包含性虐待的描述
“他叫阿里，”他低声说道，双手紧张地摆弄着一条自制的串珠项链。“他捏了我的小弟弟。他就是这么做的……他还对其他一些男孩也这样。”
阿里在艾米丽儿子每天去的托儿所工作了四个月。
艾米丽强忍着情绪，轻声问道：“他这样做的时候，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很难过。他让我今天过得很糟糕，他今天又这么做了。”男孩告诉她。
这段2022年4月的原始录音实时记录了他们生活彻底改变的那一刻。它将成为他们争取正义的关键证据。
艾米丽表示，她立即通知了托儿所，但在警方三周没有任何回应后，她亲自联系了他们。
她说，直到那时，她才得知关键的监控录像已被删除——这些录像只保存了很短时间就被覆盖了。剩下的唯一证据是20分钟的录像和她录下的儿子陈述。
艾米丽表示，她曾教过儿子关于身体安全和防止虐待的知识。(Four Corners)
她说，托儿所从未告知其他家长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有些家长会说，‘这种事永远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但你怎么知道它已经发生了？你不会知道，因为他们不会告诉你。一切都是秘密，他们不关心你的孩子。”
“他们是为了赚钱，这才是底线。”
艾米丽的案件并非个例，它是危机四伏的系统的缩影。
澳大利亚托儿所行业的快速私有化引发了一波忽视和剥削的浪潮。
托儿所行业负责照顾澳大利亚140万儿童，却越来越将利润置于安全之上。
家长们每天支付高达220澳元，或每周超过1000澳元，给这个年收入200亿澳元的行业，而该行业却充斥着系统性失败、严重事件频发以及令人不安的保密文化。
如今，在一项为期六个月的《四角》调查中，举报人、员工、家长和专家揭示了改革的迫切需求。
事件激增
为了保护她的儿子，我们不能透露艾米丽的真实姓名。她现在站出来揭露这个允许此类事件发生的破碎托儿所系统。
艾米丽表示，如果她没有教儿子关于身体安全和防止虐待的知识，这一切都不会曝光。
“归根结底，这救了他。”她说。
她还认为，如果她没有亲自报警，托儿所会悄悄驳回她的投诉。
2023年，穆罕默德·阿里因猥亵艾米丽的儿子被定罪，判处18个月监禁。他将于五月获释。
穆罕默德·阿里离开ACT最高法院。(ABC News)
法庭文件显示，在加入托儿所之前，他曾因吸毒两次失业。
他的案件凸显了该行业日益严重的问题：由于长期人手短缺，填补空缺的迫切需求往往超过了适当的安全检查和平衡。
阿里被捕两个月后，托儿所悄悄被出售并更名，但许多员工仍然留任。
“我只能看到他们换了件T恤，然后改了个名字。”艾米丽说。
这样的故事常常被当作罕见的例外，但证据描绘了一幅更为令人不安的画面。
《四角》对全国数据的分析显示，严重事件激增——2024年超过26,000起，三年内增长了27%。
这些事件可能包括死亡、严重伤害、创伤或疾病、儿童失踪以及性、身体或情感虐待的指控。
每天至少有七名儿童失踪、未被记录或被锁在托儿所外——三年内增长了49%。每年有超过3000名婴儿和幼儿因在托儿所受伤被送往医院。
在维多利亚州、西澳大利亚州和新南威尔士州的托儿所，平均每天有一起性行为不端或性犯罪的报告。在昆士兰州、北领地和南澳大利亚州，没有可报告的行为计划。
小童，大钱
澳大利亚的托儿所行业越来越被私营运营商主导，利润往往优先于照顾。
加布里埃尔·米格尔教授警告说，这种转变以质量为代价。作为私有化社会服务的权威专家，她指出，大量证据表明，营利性提供商提供的服务质量平均低于非营利性机构。
每年新开的300至400家托儿所中，惊人的95%是营利性的，全国十大托儿所运营商中只有一家是非营利的。其余由私募股权公司、上市公司和国际投资集团控制，所有这些都以利润而非儿童福利为驱动。
对投资者来说，托儿所行业是一个有吸引力的机会，这要归功于数十亿澳元的政府补贴和拨款支持。
“整个行业都得到了政府收入的安全和增长流的巨大支持。”米格尔教授说。
数十亿澳元的政府补贴使托儿所成为一个有吸引力的投资。(Four Corners)
2023年12月，澳大利亚竞争与消费者委员会（ACCC）的一份报告发现，与非营利性机构相比，营利性提供商支付的工资更低，雇佣的员工经验更少，导致质量标准下降。
“归根结底，如果你不投资于员工，质量必然会受到影响。”米格尔教授说。
对于全国各地的托儿所员工来说，这些问题再熟悉不过了。
Affinity是“始终以利润为先”
Affinity Education是一家由私募股权支持的托儿所提供商，在全国拥有250多家中心，正受到一些员工和家长的批评，他们表示该公司将利润置于儿童福利之上。
一些与《四角》交谈的员工和家长表示，其商业模式将利润置于照顾之上，严格的财务目标迫使经理们做出艰难的选择。
前中心经理莱蒂哈·洛夫迪回忆说，为了达到财务目标，她承受了难以忍受的压力，常常导致身体不适。
“我早上离开家时，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我会多带一套衣服，因为十有八九在开车去上班的路上，我会吐在自己身上。”她说。
“这让我内心崩溃。”
莱蒂哈表示，她不得不兼顾多个角色：教学、烹饪、监督和营销。(Four Corners)
莱蒂哈的职业生涯始于一家非营利机构，她说那里的资金被重新投入到服务中，并且有激励措施和项目帮助教育者提升技能。
在Affinity，莱蒂哈描述了一个持续高压的环境，财务目标主导了她的决策。
入住率、工资成本和收入目标决定了她的日常运营。
奖金与达到目标挂钩，但未能达标则会导致严厉的后果，包括被列入“强化小组”。
莱蒂哈记得自己不得不兼顾多个角色——教学、烹饪、监督和营销——只是为了努力达到目标。
“有一段时间，我不得不在储藏室里做饭，这样我才能同时监督孩子们，确保他们能吃饭。”她说。
“一切都是为了利润。”
三年后，莱蒂哈离开了托儿所行业，感到沮丧和崩溃。
